這聲音有些熟悉，又因為太久沒聽過, 陳乃昔記不得它屬於誰。

合上手中的單詞本, 少女擡起頭, 映入眼簾的是幾個染著各色頭發，吊兒郎當的少年。

呼吸一滯，陳乃昔沈下眼眸, 快速掃了一眼前方的幾人, 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步。

她沒想到, 居然現在還能碰到以前一起玩的小混混們。

之前她和阿彩鬧翻, 和社會上結交的那些人也慢慢淡了, 下學期開學以來，她在學校還算守規矩, 平時有點時間都去關註寧憬了，自然也沒和他們有什麽來往。

看到陳乃昔這幅反應, 其中一個穿著西裝卻搭了運動鞋的少年笑了笑, 湊到陳乃昔面前說：“喲, 怎麽啦？昔姐不會認不得我們了吧？”

扯了扯嘴角，陳乃昔把單詞本放回包裏, 故作熟絡：“怎麽會呢, 好久沒見了, 小豬哥你沒忘了我就行。”

被陳乃昔叫做小豬哥的人姓朱，在他們這群人當中相當吃得開，當年陳乃昔就是認識了他才踏上不良少女這條路。只是和陳乃昔相比，這個小豬哥是個不折不扣的小混混, 勒索搶劫沒有他不幹的，之前他被送進少管所改教，看來是前些日子剛出來，現在特地跑來找她了。

“昔姐客氣，聽說你和阿彩為了一男的鬧掰了？總不能和一個人鬧矛盾就把大家夥全扔了吧。”小豬哥咧著嘴，臉上一副笑嘻嘻的表情，語氣裏卻帶著一種陰陽怪氣的味道。

陳乃昔不想和這些人起什麽矛盾，好脾氣地說著：“哪能啊，我這不是沒有時間嘛，最近事情多。”

“可不是，還為了別人打架差點被學校開除了？”

也不知道他們從哪裏得到的消息，陳乃昔一聽，這臉上就掛不住了。

“小豬哥，你們跑這一趟是和我聊天敘舊，還是來戳我傷口的？”

這人也見好就收，笑了一笑，不說話了。他身後那幾個人還算有眼力見，主動給兩人找臺階下，問陳乃昔去不去附近吃點燒烤。

考試臨近，陳乃昔這一天天單詞還剩一堆，哪有那點時間和他們吃燒烤。

禮貌地謝絕這個請求，陳乃昔越過他們離開時，其中一人就拽住了她的胳膊。

在外面混了這些年，她倒是也曉得這群人的做派，無非就是長時間沒有聯系今個特意打下馬威來了。

面對幾個個頭都比她高出不少的男生，陳乃昔忍了忍心裏的火氣，猛地把手抽回來：“我最近真的沒什麽時間，等放假了我們再約吧。”

“嘖嘖嘖，我們昔姐現在是打算洗心革面，要當乖學霸了？”小豬哥咂著嘴，一把攬過陳乃昔的肩膀，像好哥倆似的，絲毫沒什麽男女之別的顧慮，“就吃個燒烤，能花多少時間啊，我請客。”

“我就不麻煩你們破費了。”說著，陳乃昔撥開他搭在肩膀上的手臂，向前邁了一步，小豬哥擡手用力錮住她的肩膀，不讓她離開。

“你們……”話剛出口，一只手忽然抓上她的手腕，少用了點力把她從小豬哥那邊拉了過來。

猛然撞進來人的懷裏，陳乃昔的身子微僵，擡頭看去，少年英俊的側臉伴隨著暖光一起躍進眼中，圍在太陽四周的刺眼光線做背景板，模糊了他的輪廓。

寧憬扶陳乃昔站好，淡淡地瞥過那幾人，低頭問：“怎麽回事？”

“沒……”

“喲，這就是昔姐的心頭好啊。”吊兒郎當的語氣打斷陳乃昔的話，小豬哥轉著衣領上的帶子走上前，臉上流露出幾許玩味的情緒，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。

陳乃昔跨了一步，擋在他和寧憬中間，沈下臉，不再是那副遷就的模樣：“你到底來幹什麽的，有意思嗎？”

“你緊張什麽？我這不是想交點朋友嘛。”

“不必了。”

“才多久沒見就變得這麽小氣，陳乃昔，你有點不夠意思哈。”

寧憬審視了一番眼前的情況，對陳乃昔道：“你今天的單詞背完了？”

陳乃昔本打算和這幾個家夥繼續扯皮，忽然聽到背後的聲音，回過頭來搖了搖頭。

寧憬又道：“那就趕緊回家背單詞。”

說著，他拉起陳乃昔，對擋在一旁的混混禮貌地說：“請讓一下。”

那混混條件反射地退了一步，等陳乃昔和寧憬從他身邊走過，一下反應過來，然後湊到小豬哥旁邊問：“就這樣放他們走了？”

小豬哥盯著他們離開的背影，笑了笑：“沒事，反正以後有的是時間。”

寧憬和陳乃昔走了一會，見沒人跟來，放開了她的手：“那些人是誰？”

讓寧憬碰見這些人真是意外中的意外，陳乃昔嘆了口氣：“哎，都是當年年輕不懂事惹下的風流債。”

寧憬眼角一跳，明顯是想多了，嗓音沈了沈，似乎有些不高興：“你以前談過戀愛？”

“誒不是不是……”陳乃昔生怕他誤會，“就以前認識的一些朋友，你也知道我以前挺不安分的，他們大多數都是輟學出來打工的社會仔。”

“還在聯系？”

“也沒啦……挺長時間沒聯系了，不知道今天怎麽突然過來。”

也是，若真有聯系也不會對陳乃昔拉拉扯扯還不讓她離開的。

目光微沈，稍稍打量了一下身側並肩前行的少女，黑色的短發遮了她大半張側臉，同時襯得她的肌膚更為白皙。

陳乃昔沒有感覺到寧憬的視線，依舊望著前方繼續前行，兩人沈默一會，寧憬道了句：“以後別和他們來往了。”

“好。”

兩天過去，周一上午陳乃昔在家裏吃早餐的時候接到了寧憬打來的電話。

她正翻著單詞本覆習前一天的單詞，放在桌上的手機不安分地‘嗡嗡’震動，一接通，那頭的人直接問她：“你出門了沒？”

嚼了兩口面包，陳乃昔說：“還在吃早餐。”

“一會你吃完直接出來，我在門口等你。”

說完，沒給她反應的時間，通話結束了。

口中的面包還沒咽下，陳乃昔拿著手機楞怔幾秒，慢慢消化寧憬剛才的話。

在門口，

等她？

等？

啥呀這是……

一把奪過牛奶喝完，陳乃昔慌慌張張地單詞本和剩下的半塊面包拿起，乃昔媽看她這模樣，訓道：“你幹嘛呢，好好坐在位置吃不行？又不是來不及。”

“在路上吃也行，我先走了。”語畢，拎起書包往背上一甩，匆匆跑到玄關去換鞋。

走出家門到街道旁，左右都沒看到寧憬的身影。

陳乃昔咬著面包騰出手去拿手機，身後便響起：“陳乃昔。”

轉身聞聲望去，停在路邊的一輛黑色SUV的車窗正緩緩搖下，露出了寧憬的臉。

打開車門，寧憬又道：“上來。”

拿下嘴裏的面包，陳乃昔微微弓著背走上前，一臉震驚地打量本不該出現在面前的寧憬，確認一聲：“寧憬？”

“嗯？”寧憬推開車門，“先上來。”

“……哦。”鉆進車裏，陳乃昔帶上車門，瞥了一眼後視鏡裏陌生的司機先生，問寧憬，“你怎麽在這？”

寧憬：“順路接你去學校，以免你在路上又被人攔住了。”

“……”陳乃昔說，“順路？認真的？”

又不是不知道他家住哪，壓根不在一個方向呢，還順路！

顯然，前面的司機也是這樣想，笑呵呵地開口：“怕你先走，少爺今天還特意提前出門呢。”

“咳咳……”被司機先生毫不留情地拆穿，寧憬握拳抵在唇邊咳嗽兩聲，“吳叔叔，開車吧。”

不管寧憬是不是提前出門，對於陳乃昔來說幸福來得太過突然。不用步行上學就算了，來接她的人還是寧憬，這待遇她能吹十年！

只是，幸福來得快也去得快，車子剛發動，寧憬用提問的方式檢查陳乃昔背的英語單詞。

以這天為開端，陳乃昔上下學都是寧憬接送，一直到期末，她都沒再碰見小豬哥那群人。

距離期末考試還有幾天，陳乃昔已經開始規劃起假期該怎麽過，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最近上映的一部大片。

熱情邀請寧憬一起，少年立即給了她第一盆涼水：“不去。”

說完，又繼續倒第二盆：“你覺得假期就不用學習了嗎？”

陳乃昔撇了撇嘴：“剛考完，放松一下嘛。”

“你還有時間放松？”寧憬說，“等到假期我會給你重新布置任務，每天都要按時完成。”

“那我保證不會影響學習進度，我等這部片子等了好久的。”

寧憬絲毫不讓步：“不行。”

“寧憬——”

“說了不行就是不行。”

寧憬這般油鹽不進，陳乃昔也不開心了，直到考試結束都沒主動和他搭一句話。

頭兩天寧憬還覺得陳乃昔這是無理取鬧，後來仔細想想似有覺得自己的確有些嚴格了。

一場電影而已，也花不了多長時間，她既然想，便陪她去吧。

理智得出這個結論，寧憬卻不好意思主動給陳乃昔提這事，等到考完最後一門回班上集合時，他問了一句高宥文知不知道那部電影。

高宥文點頭。

過了一會，寧憬都沒再吱聲，高宥文等著他的下文，看他一副沈思的模樣，想問又沒開口。

興許是做過了一番心理掙紮，寧憬道：“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？”

“你說。”

“我買了三張電影票，你可不可以……”寧憬停頓一下，臉色浮現出了些許不自然。

低著頭輕咳兩聲，不知是後面的話太難以啟齒還是其他原因，寧憬壓低聲音：“可不可以……幫我……”

高宥文瞧他和平時大相徑庭的磨嘰模樣，急了：“幫你啥啊到底？”

“……幫我，請陳乃昔看電影，就說是你買的票。”語畢，少年的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。

高宥文迅速理解了他這段話。

也就是……

用寧憬，買的票，以他的名義，邀請，陳乃昔，看電影。

“嗯……”高宥文沈默一會，又道，“然後我那天就跟個電燈泡似的照亮你們倆？”

寧憬：“你要是不願意來也行。”

高宥文：“……”

去！他怎麽不去！一場電影不看白不看！而且連爆米花都不用買，狗糧管飽！！

“行，你買的哪天的？我給她說。”

“後天下午。”

班主任通知完事情，高宥文和寧憬一起出了教室，在一樓路過十八班時偏巧碰到陳乃昔和姜妍走出來。

看了身旁的寧憬一眼，高宥文快步上前，叫住陳乃昔。

陳乃昔停下腳步望過來，餘光瞥見寧憬，一如這幾天不理他那樣無視這個人的存在，問高宥文幹什麽。

高宥文：“就是問問你後天有沒有空，我這裏多了一張電影票，如果你有空的話咱們一起去啊。”

“後天，後天什麽時候？”

“後天下午，你要去嗎？”

“哎呀，你不早說，”陳乃昔一臉可惜，“我和姜妍約好了去看電影，也是後天下午，我們在廣場那邊的萬達影城看，你呢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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